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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1章 、一方青帕拿不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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義和坊德善堂。

陳林一見王錚, 當即去擼他的袖子,見上面一段紅痕,只到腕間, 立時怪叫了一聲,“你這年輕人怎麽不聽話, 非要中這種毒做什麽,說好看也不好看!”

王錚未答,只垂袖遮住腕間的紅痕, 不過是想讓某人安心罷了,至少她出征在外, 不必掛心他會對其不利,也許她會為他烘幹頭發, 會給沈恪調制能將頭發變黑的藥物,會留司馬庚的性命,但她已不會信任任何人。

而經她手配置的毒藥,除了她,天下無人能解。

陳林見青年雖然面色不顯,但周身帶了些輕軟的氣息,叫他這個糟老頭子看了, 不由搓了搓了手臂, 躍到崔九面前,指著青年道,“唉, 你管管你這個臣子, 吃了好幾次毒藥了!這個藥老頭雖能做出一樣效果的毒藥, 但是解藥卻是配不出來的, 老頭只能配出老頭自己下毒的解藥!”

都是摧心散, 呈現出的紅痕有細微差別,背後都是藥方配比計量的千差萬別,誰制的摧心散,只有誰能解。

日後她會讓王錚想通放下的。

崔漾朝老神醫拜了一拜,“家父受了刺激,先生醫術了得,晚輩拜托先生了。”

崔冕崔灈也跟著拜禮,陳林跳到一邊,“不用拜托老頭我也會盡力的,不沖崔呈早些年做的混蛋事,就沖丫頭這幾月送來醫館的藥材,老百姓知曉這是天子縮減宮中用度贈藥,都高興得不得了,沒吃藥病也好了一大半了。”

他說著嘟囔了一句,“照老頭看,你那寢宮修得實在是奢華漂亮,這用度減一半再減一半,對你的生活也不會有什麽影響。”

哪裏是減什麽用度,不過走的是她自己的私庫罷了,崔漾失笑道,“改了課稅以後,看國庫的情況,充裕的話會給醫館撥一筆錢,用來抵充診費,只要先生不嫌累,國庫便可讓德善堂變成真正的義診善堂。”

陳林聽了,撫著大貓的腦袋直歡呼,“那成,你父親以後就和老頭一塊吃住,這兩個晚輩也住在草廬裏,老頭我好隨時觀察隨時醫治,大貓你帶去邊關不方便,也一起留下,嘿嘿。”

他一邊說一邊抓大貓的肚子,叫大貓也發出了咕嚕咕嚕的呼嚕聲,父親在草廬內轉了一圈,也湊過來,學著他的樣子一起給大貓順毛,時不時發出爽朗的笑聲,二老一貓玩得開心。

崔漾看了一會兒,心情舒悅,朝崔冕崔灈道,“是品性信得過的人,醫術也好,周圍安插了禁軍和暗衛,安全不是問題,兄長們安心住下,等我回來,我們一起去陵園,再回家看看。”

前方戰事不明,越早出發越好,天明崔漾便要啟程了。

戰場上刀劍無眼,崔冕拿出一件銀甲衣,遞過去,“能防刀劍,不要仗著武功高,便掉以輕心,記得每日都穿上。”

那銀甲質地柔軟,卻刀劍不入,原是件千金難得的寶物,崔漾心中失笑,這該是衛尉褚池的傳家寶,不知兄長用什麽辦法給弄來了。

崔冕神情頗有些不自在,清咳了一聲,“不是什麽卑鄙手段,只是他家有一樁無頭的家仇,我們崔家恰好知道,哥哥拿一些東西換的,並沒有以勢壓人。”

崔漾接過來仔細收好,“父親和哥哥們也要保重。”

相認那日她便受了重傷,為免父兄們擔心,實則崔漾和他們相處的時間並不多,邊關卻有戰事,剛剛團聚又要分開了。

崔冕手微動,念及這是已經二十六歲的妹妹,且還是帝王,欲探出的手背到背後握緊,“聽老醫師說,一些孤孩女童被送去了京郊南營,我和你七兄懂些兵法,可前去做個武師,文墨也能教。”

崔灈點頭,教女童讀書練武,便是請先生也難,他二人雖是武將,經史子集也略通,可兼任數職,能幫妹妹一點,便想幫妹妹一點。

崔漾知道兄長是想幫自己,心中微暖,點頭應下,交給洛英去安排,除了武功已恢覆至巔峰的沈熔,崔漾另外留了六名暗衛。

一應安排妥當,天際已微微泛白,謁者來報,隨駕的文武百官已在西城等候。

崔漾看父親正和大貓玩得好,便也不上前相擾,朝王錚點點頭,自禁衛手中接過韁繩,這便要啟程了。

崔灈往妹妹手裏塞了一把東西,悶聲道,“這幾年父親別的不記得,但如果遇到好看的風景,長得漂亮的花,便一直要給漾漾看,石頭攢了一布袋,走哪裏帶哪裏,妹妹不要怪父親不記得了,父親也怪自己。”

是雨花石,彩色的,石頭裏蘊藏這千秋萬壑,山川雨雪,父親每次渡江,下建康,江淮,便會給她帶各種各樣的雨花石。

各色的石塊在晨光裏折射出繽紛的光,她怎麽會怪,如今惟願父親早日康覆,闔家真正的團圓。崔漾收好石塊,翻身上馬,“哥哥們等著我的好消息。”

崔冕崔灈揮手。

沈平一直在醫館對面的茶肆裏,聽百姓們誇讚女帝如何英明神武,聽一商人吐沫橫飛地誇讚天下一統的好處,便揚聲道,“你在這京城安康之地,自然樂得享受從沿海運送過來的魚蝦,可曾想過舊宋之地的百姓,他們原本安平的生活,卻遭受了戰亂之苦。”

他話一出,茶肆裏響起了許多讚同聲,“是啊,誰也不要打仗,各自生活,多好啊。”

剛才那商人卻立刻拿出了戶籍路引,“錯,我就是從鹽城來的,我們的官員是諸侯任用,都是誰關系親,就誰來做官,斷案的官員都不識幾個大字,收稅今天收三,明天收十,沒糧了就強征,已經沒有多少人種地了,要麽像我一樣做生意,要麽當兵,要麽到處流浪做閑漢,我們鹽城算好的,但是我們也想吃腹地的小麥啊,我們可以用曬鹽來換,路被堵了,換不了。”

“想要吃鹽的地方缺鹽,想要吃飯的地方缺糧,我們本就是大成的土地,我們願意做大成的子民!”

不少人都點頭,“是啊,最近確實能買到鹽了,也有水路的糧船上來,黍米能多買半鬥,我家買了不少……”

“魏淵本就是胡狄的後代,懂什麽種地,種出一點稻子,只管收,說是收,那就是明目張膽的搶——”

沈平道,“那是魏國和李宋的君王無道,魏淵強征糧草,是為其擴充地盤的野心私欲,女帝本質上與他們有何分別?如果在乎百姓,便不會引發兵戰,大家好好想一想,若是沒有君王,或者君王是由百姓們自己選出來仁德之人擔任,軍隊只是用來保衛自己,而不是挑起戰爭,那麽便不會有這些問題。”

茶肆裏的人不由都朝他看去。

沈平繼續道,“世襲的君王,世襲的貴族勳貴才是罪惡的根源,大家想過麽?一個由百姓選出來的君王,土地是百姓們共有,人人都有田,所有人不分彼此,不分你我,一起種地,一起織布,種出的糧食,歸大家所有,不是很好麽?”

他話一出,不少人神情向往,剛才說話的商人卻根本不這麽想,喊了一聲抓謀反逆賊,茶肆立馬喧嘩起來。

“算了,是個瘋子罷,就說幾句做夢的胡話,別理了,喝茶喝茶,這茶也是東邊來的,滋味可真不一樣——”

“是啊,就算選君王,我也會選女帝。”

“別說了,你也瘋了麽……”

沈平聽人喊他瘋子,也不在意,見五城兵馬司的人朝這便奔過來,略一提身便消失在了茶肆裏,坐在屋檐上,看那王錚一送便要將女帝送出北門,先回了一趟皇宮,帶兄長去了城樓。

十六名文武官員,武將騎馬,文官乘坐馬車,悉數候在城外,已由太常寺正卿薛回待天子之能祭祀完畢,五千駐軍列陣官道兩側,見天子來,俱叩首問安。

崔漾立在輦車上,與宴和光另外交代了幾句。

沈熔被留下,原是不肯,但知道是要照顧安定侯,阿九的父親,事關重大,便鄭重應下了。

他近來學習到了許多男女之事,知曉在這件事上男子是要主動的,掠上前,在阿九唇上落下一吻,“陛下,保重。”

旋即暈乎乎似飲飽了酒,差點沒直接從禦車上摔下來,群臣忙垂頭避讓,城門前一時靜極。

蕭寒坐在囚車裏,眸光冰寒陰鷙,“以下犯上,理當問斬。”

崔漾懶得理他,傳音與沈熔,吩咐他以後專心練功,跌下馬車被申興扶住的人卻已經是暈乎乎不知今夕何夕,神魂出了竅殼。

似乎是先前吃了青橘,帶著一點青橘味。

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感受,倒是群臣神情各異,兩道目光自城樓上來,叫人無法忽視。

崔漾掃了眼城樓,吩咐身側的王錚,“京中留有斥候,隨時送信,學宮的事你從旁協助調度,評品舉孝廉這樣的方式,選出來的都是士族,你和沈恪、謝勉商議,多問問溫橋、賀汀洲幾人的意見,目的是叫寒門子弟能多有讀書的機會。”

王錚應了聲是,陛下,眸光落在她唇上,袖中一方青帕拿不出,只得和其餘臣子一起,恭送聖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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